【锦姑咒】老洋房的见证<中>
徐文昌最近很忙，早出晚归，城家公寓里几乎找不到他。
倒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城家公寓现在运行地颇为顺利，城家老洋房这种带有文化推广性质的中介与城家公寓相辅相成，甚至起到了相互之间推广的作用。一切已经几乎按着规章制度运营就可以，不再怎么需要他徐总出去找投资跑客户了。
让徐文昌忙到脚不沾地的自然是他和房似锦的婚礼。那天在格格的启发下，他回家征求了房似锦的意见。房似锦似乎没想到徐文昌会这样的郑重其事，全心扑在了婚礼上头。她半躺在徐文昌坚实温热的胸口，看着他灼灼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征询，不由眼睛一热，这就是时刻把她捧在心尖上的男人啊。房似锦把头埋入徐文昌的脖颈，深深呼吸着他衣服上清香的洗衣液和阳光混合的香气。“喜欢。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幽幽的气声随着呼吸轻轻地喷在徐文昌脖子上，惹得他差点心猿意马地摔了整理了一个下午资料的手机。
上海的老洋房很多，做成酒店的也是不少。杜月笙公馆，老洋房花园饭店，思南公馆……可是这些，要么就是装修地失去了上海老洋房的味道，要么就是没有档期。在上海，预订婚礼差不多需要提早半年甚至一年。这也是闪闪和王子至今还没有轮上举办婚礼的原因。徐文昌不愿意等那么久，只能一家一家地打电话和去现场查看。
折腾了一个多礼拜，还是无功而返。没办法，徐文昌的发小朋友们擅长的领域不在这里，而擅长的……他不愿意去麻烦。倒并不是之前的痛恨和老死不相往来，只是单纯的拉不下这个面子和尴尬，就好像一年前的房似锦和房家栋之间的关系。何况是十岁之后就少出现在面前的父亲，曾经间接地害死了自己母亲的人。虽然知道他一直惦记着自己，默默地扶持着自己，知道母亲的死源于严重的抑郁症和自我感觉对叛逆期的自己失去了掌控的无力感。他也只能做到不再为难自己，也不再记恨父亲。
徐文昌有些沮丧地回到办公室，房似锦不在位子上。他的桌上有个信封，城家公寓的，上面没有写名字，也没有落款。他打开信封，里头调出来一张便条，字体龙飞凤舞，显见的是临时写下的。徐文昌瞬间认出，这是他的父亲，徐有道的笔迹。纸条上面写着，马勒别墅，黄总，后面还有一个手机。
马勒别墅，徐文昌当然知道，上海首屈一指的老洋房别墅，是旧时犹太人马勒依照自己的小女儿梦中的童话宫殿而造的挪威童话风格的私家花园，紧邻原来的哈同花园。时代变迁，哈同花园因为旧时的战争年久失修，被推倒重建为上海展览中心，而马勒别墅被精心的保留下来，成为上海唯一一座带有童话色彩的老洋房。儿时的徐文昌跟随父亲去过好几回，花园里有精巧的小桥流水，喷泉花丛，也有大片的草坪，很是梦幻。而主楼的浮雕装饰，泰山面墻，彩色花砖，琉璃砖瓦，中西合璧，完全是上海老洋房的典型模样。如果，能在这里举办婚礼，似锦的公主梦也能一并圆了吧。徐文昌这样想着，微微扯起嘴角，手里却无意识的使着劲，直到他感觉自己快要把这张纸捏烂。徐有道，爸爸……
房似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徐文昌这一副在她看来有点精分的纠结模样。
“文昌，你怎么了？”她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太累了？其实真的不用这样，我没那么高要求的……”
“似锦，你有想过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当童话里的公主吗？”徐文昌一把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哎，你放开我，办公室呢。”房似锦扭捏着挣扎了一会儿未果，只能老老实实坐下，“你这是要带我去迪士尼乐园吗？”
“就算是吧，你想过吗？”徐文昌回避她的问题继续追问。
房似锦低头想了一会，眉目间浮现了淡淡的伤感，“当然有想过啊。在镇上读书时，学校也会举行文艺汇演，会有漂亮的女孩子穿着公主裙上台表演。可惜每次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机会，而我，又瘦瘦小小长得不漂亮，当然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啊呀，都多大了，还想这些干嘛，公主又不能当饭吃，有这功夫，我不如多赚点钱才实在呢~”房似锦甩甩头，仿佛要把这些不开心都抛到脑后，“干嘛，你要去迪士尼举办婚礼吗？不要吧，大庭广众之下的，太幼稚太不好意思啦！”
“不会，等空了我陪你去迪士尼玩，那总可以了吧。”徐文昌紧紧抱住她的小姑娘，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眼中藏了一种没人发现的神色。那就这样吧，洋房，花园，童话世界，就让这些汇聚在我们的婚礼上，一次性圆了大家所有的念想。
徐文昌再一次踏进马勒别墅的时候，本来阳光灿烂的天空开始阴沉下来，没有下雨，但也见不到阳光，就像他的心情，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这个地方，他最后一次来，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马勒别墅基本保持了原样，甚至在市政府照着修旧如旧的原则进行了修缮后，这座著名的老洋房更是换发出了它一个世纪前的风貌。徐有道和马勒别墅的经理是老朋友了，常常会带着他和他妈妈一起来。那时的他左手牵着父亲，右手牵着母亲，曾经在草坪上无忧无虑的飞奔，直到父亲叫他过去喝汽水，母亲温柔而嗔怪地给他擦汗。那是他幸福而甜蜜的童年。而后，时过境迁，所有的甜蜜一夜之间沧海桑田。他再也不敢去想，再也不敢去面对。工作后每次路过这个街角，他都下意识地想要看向里头的花园，却在最后一刻强迫自己回过头避开。马勒别墅的玫瑰园下午茶很有名，离张乘乘工作的寺库也不远。刚和她结婚的那会儿，张乘乘无数次发着嗲要去品尝，也被他一次次以各种理由拒绝或者回避。他害怕再一次见到记忆深处充盈的画面，勾起那些破碎成残垣断瓦的片段，在午夜梦回时残忍地咬噬着他空空荡荡的心，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再也无法入睡——张乘乘是走不进他内心的。就好像他不说，她也不会多问，哪怕他的借口蹩脚到连自己都无法信服。
徐文昌站在大门口，尽管看不到门后面的风景，他迟迟不敢推门而入，那种好久没有过了的独自面对黑夜时被抛弃的感觉突然间一点点从心口向他的四肢侵蚀，令他像一个窒息的人一般动弹不得。
“叮咚”，手机忽然响起，他有些迟疑地掏出手机，是房似锦的微信语音。“你在哪儿？我们这里开始下雨了，我看你伞留在办公室没有带，要不要给你送过去？”
徐文昌看着点开的微信界面，是求婚那天王子偷拍的。照片上的他抱着房似锦旋转，低眼看着怀里的女孩，一脸的宠溺知足；他的小姑娘把头依靠在他胸口，满脸的娇羞，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身。她闭着眼睛，眼角有一点反光，嘴角却是弯弯上翘，和他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幸福而满足。“我这儿没下雨，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他突然间像被人从水里一把重新拽回阳光下，嘴能张，手能动了，只是声音还没来得及完全调整过来，带了一些淡淡的晦涩和暗哑。
“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喉咙怎么哑了？不舒服吗？”很快，房似锦的语音又来了，一连串的疑问，那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异常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我没事，只是刚刚被风呛到一口，放心吧，宝贝～”他突然觉得心口一满，酸酸甜甜的感觉取代了之前的冰冷满溢到全身，忍不住想要用最亲密的称呼叫她。
“那……那你自己当心，早点回来。记得别淋雨，回来又头疼。”房似锦回微信的速度极快，手机背灯还没暗，她的下一条微信又到了，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带了一点点迟疑。除了在家里的某些亲密时刻，徐文昌很少用这样的词唤她。以她的敏感，自然是听出了这次的不同寻常。只是手机里他不说，她也不想多问，反正，回来有大把的时间。徐文昌简单回了个好，然后凝视着墙纸照片，自己都没发现嘴角一直上翘着，和照片上的两个人一样。
轻轻舒口气，徐文昌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走进了雕花拱门，凝视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他突然发现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的孤独感没有如约而至，刚刚在门口预演的那一幕几近窒息的状态也没有再出现。而当他的眼光忍不住瞟过自己曾今奔跑过的草坪，父母和年幼的自己的画面仅仅出现了一刻，下一个闪神，他的小姑娘穿着白纱的画面满满占据了他的神识。
“先生，请问你是来用餐还是……”有服务员小姐的声音传来，徐文昌这才发现自己对着草坪发愣了。
“哦，对不起，我是来预订婚宴的，之前有跟你们黄总联系过。”
伶俐的迎宾小姐很快把他带到了会客室，很快，那位黄总赶来了。
“您好，我是徐文昌，之前跟您联系过。”
“徐先生您好，您的事情，廖先生已经交代过了，您放心。这些是我们这里能够预订的时间，打星号的是本店为VIP客户预留的时间，还请您不要对外宣扬。这里还有一些配套服务，也是针对内部VIP客户的，您可以先过目一下。”黄总很是殷勤。
“一定一定，谢谢您了。”徐文昌也是从善如流。廖先生，就是那位父亲的好友，廖伯伯吧。那时，廖伯伯还是这家餐厅的总经理，小时候他每次来，廖伯伯都会准备好他爱吃的小点心，掼奶油，冰淇淋，杏仁排，汽水，都是那时在市面上算是紧俏的零食。后来……后来就几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廖先生，快70多了吧，他还好吗？”徐文昌听见自己在问那位黄总。
“挺好的，老先生很健旺的，在家闲不住，三天两头还会来这里遛一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看到他。”黄总笑呵呵的，“廖先生早上才刚刚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好好接待您。没想到徐先生这么年轻跟廖先生这么熟悉。”
“哦，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廖伯——廖先生人很好。”徐文昌半敷衍的说了一句，把注意力集中到黄经理递来的婚礼排期表和服务单上。原来马勒别墅还可以提供婚礼一站式服务，包括婚纱照的拍摄，徐文昌很满意。算了算时间，他大致定下了几个时间，想着回去后要跟房似锦商量后再决定。
告别了黄总，徐文昌走出马勒别墅。天依然阴沉着，灰色的天空，厚重的云层。深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呼出，感觉多年郁结在胸口中的郁气在这一刻吐尽。真正的放下不是逃离和躲避，而是接受和面对。回望灰色天空下的高高竖立的尖顶和砖红色的墙砖，他笑了，一个利落的转身向家走去。
一盏灯，一桌菜，一个人。房似锦推开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灯光柔黄，饭菜飘香，家常衣着的男人靠在桌前凝望着她。尽管和徐文昌合租后，这样的场景经常出现，此刻房似锦还是觉得心底有一根柔弦被撩拨了一下。这是自己期盼了无数次的画面，也是能想象到的最渴求的美好。放下手提包，换上拖鞋，房似锦顾不上洗漱，直直地走到徐文昌跟前伸手拦住了他的腰身。
“我今天去了马勒别墅。”没头没脑的一句，房似锦抬头望向说话的人，“我们的婚宴放在那里举办好不好？”
“那是上海最著名的老洋房之一，很美，像童话城堡一样的房子。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跟爸爸妈妈一起……”
“文昌，你今天……”房似锦心里一抖，除了那几次为了安慰悲伤中的她，徐文昌很少主动提起跟爸妈在一起的事，“今天微信的时候，你就在那里是吗？你……”
“我没事，没骗你，真的，似锦。”徐文昌低下头在房似锦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跟你微信之前，我真的很难过。但是听到你的声音时，我突然间就释然了。”
“你总说我是你的阳光，但其实，你才是让我的太阳升起的人，我的宝贝……”说着说着，徐文昌忽然一个情动，对着怀里的女孩就吻下去。
“姑，姑姑……我们……先吃饭好不好？我饿了……”深深的吻像要把自己的呼吸掠夺掉，房似锦小小声喘着气，羞红着脸推开徐文昌，自己就是感动了一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徐文昌看着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宠溺地摇摇头。她向来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好，洗手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看看婚宴的时间。”
# 各位亲们，我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小房子老家这边还是有些戏份是需要通过房家栋的回忆来表述的。如果穿插在现在的文中呢，篇幅就比较厉害，整个情节也会在当中有歪楼的感觉；但是如果拎出来单独写呢，原文中可能还是会带到一点简单的情节，两篇文可能会有一点点重复的内容，而且如果不是两篇文都看过的可能会有点觉得突兀。
所以，大家倾向哪种方式呢？一起写在《老洋房》里，还是单独重开《房家栋》？下周一前给我回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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